元艮

【短篇】梦中人

梦中人觉得自己该醒来了。

梦中人知道自己在梦中。梦中人的性别仍是未知的，我们就姑且称之为“他”。

他在梦中很久了，他不知道梦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。也许他不是不知道，只是记忆模糊不清了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，但他不想醒来，他觉得这样挺好，他可以做梦世界中的造物主。

这个世界中有宇宙银河，也有那个被他眷顾的蓝色水晶球，梦中人让这颗星星上有了“人”。其实他不清楚“人”是什么，但是他觉得，就应该是那个样子。人们在颗星球上生存繁衍，有了子子孙孙，有了文明，有了科技，有了城市。

这一切都是他创造的。

最初梦中只有一片虚无，他也享受着虚无的清静。

但有一天，他觉得这里太黑暗了。

要有光。他想。

于是黑暗褪去，梦中升起了一轮光芒万丈的红日。

过了一段时间，他又觉得这里太空旷了。

于是这里出现了无数的繁星。

但他还是觉得寂寞。他找到了一颗蓝色的星球。

他想，让这里变得喧嚣起来吧。

于是，一种两足直立的动物出现了。

他觉得，在梦的那边，他也是这个样子的。没有原因，他觉得自己就该是这样。

人的文明发展着，他们有时互相扶持，有时互相厮杀。梦中人干涉不了他们，他又觉得无聊，于是就规定了小小的规律，等着人来发现。

当一片树叶落下的时候，会吹来一阵风，这时树边会飞过一只小鸟，若是白天，天空便会飘过一朵云，若是夜晚，夜空便会划过一道流星。

这个规律他想了几百年，又改了几百年，过了很久很久，也没有人发现。

他很无奈，又愈发孤独。

有一天，一所医院引起了他的注意。一间窗外栽着银杏树的病房里，一张床头插着百合花的病床，一个很久都没有醒来的男孩，一个每日都在哭泣的女人。窗外，梦中人的规律一遍遍上演着，却没有人注意到。

他感到恼火，恼火却冲不淡他的孤独。

在有一天他打心底渴望吃一只柑橘的时候，他明白他该醒来了。

他和自己创造的一切都默默告了别。

他睁开了眼睛。

他躺在一张床头插着百合花的房间，床边坐着一个睡眼朦胧，眼角挂着泪滴的女人。他知道这是他的母亲。

他做过什么梦，他想不起来了。

窗外，银杏落下了一片叶子，吹来了一阵风，鸟儿从树旁飞过，一颗流星划破夜空。

那么，谁在梦中呢？